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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四十一課 不要在治療傷口的時候輕易招惹一個奶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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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四十一課 不要在治療傷口的時候輕易招惹一個奶媽

“你死掉之後的價值更高”, 這樣的評價洛安從小聽到大。

他一直認為這是很正確的,自己當然更適合變成死人。

與夢想“征服全校收小弟”的安洛洛不同,洛安小時候的夢想就是“大家不如一起陪我變成死人”。

……他一直認真在實行這個夢想。所以才成了洛梓琪的童年陰影。

陰煞當然比活人強大, 他可以無所顧忌地使用陰氣, 不用像活著時避諱種種規矩。

成鬼後不需要休息,不會感到饑餓,再重的傷口也可以用煞氣愈合,被捅穿心臟也不會失去意識,不會被任何理智之外的生理沖動擾亂判斷……

只是,唯獨一點。

【庇護他人】的力量屬於正統天師, 終歸不屬於一個陰暗的鬼魂。

死去的陰煞想保護妻子……到底沒有活著的天師方便。

如果電梯發生事故時他是個活人,還能駕馭幹凈強大的護體罡氣, 便不會受傷了。

當然, 無論生死, 洛安都可以把人安全帶出那條充滿爆炸與煞氣的甬道……只是, 如果想確保那個人【毫發無損】,只能由他用鬼魂的本命煞氣親自擋住, 付出些代價。

他當然要替她擋住那些燒灼、爆炸、與撞擊。

她是個鮮活的女孩,受傷會疼會流血,還會留下疤痕——而他受傷只需要一個障眼法,一團煞氣, 哪怕骨頭斷開,完全蓋過也不過一段口訣的事。

從任何角度計算得失, 這也是個完美選項,他受傷的成本比她受傷低多了。

只不過……

淩晨四點零五十分, 洛安從劇痛中驚醒。

仔細感應了一下,本以為會隨著煞氣在睡眠中自動修覆個七七八八的傷勢……

不僅沒好, 還惡化了。

繼克服生氣與陽氣的影響後,他竟然又感到了疼痛——格外強烈的痛覺,仿佛有人把他腰以下的右半邊軀體送進了絞肉機。

……這不應該。

洛安驚疑不定地檢查四周,或許是什麽額外布下的陣法影響了我傷口的恢覆?

可房間裏靜悄悄的,再沒有危險。

換了一套新睡裙的女兒正睡在他身旁、大床最中央,砸吧著嘴,可能在睡夢中見到了香香的雞湯。

妻子是和秘書交換信息、布置好調查任務後再睡下的,她身上只有一件簡單的吊帶背心,裹著被子躺在床的另一邊,似乎打算繼續護衛在他們的身側。

但她睡著之後卻蜷了起來,還把女兒抱得很緊,幾乎把臉埋在安洛洛的頭發裏……是啊,今晚她實在受了不少驚嚇。

不過,如今躺在安全溫暖的床裏,她們睡得都很沈。

洛安默默看了一會兒,用毯子重新裹緊了女兒蹬開的小腳,又輕輕越過去,拉上被子蓋住了妻子露出的肩帶。

做完這些後,洛安攥緊雙手,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忍耐了。

難得,竟然連他也能體驗到“忍耐不得想慘叫出聲”的痛意。

他低頭看向傷處,茶色的眼睛卻在黑暗中浮出一絲狠意。

沒人能逼他發出慘叫,就像沒有東西能逼他當年死在那些人手裏。

數十大族圍剿不行,師門的批命不行,祖祠裏的警告不行,那座地宮也不行,他想活,就一定會……

要不,直接切了這塊肢體吧。

冰冷又狠毒的視線緩緩滑過自己的軀體,仿佛在打量一團醜陋無用的腐肉。

既然這片傷處疼痛難忍,不如直接截肢,再等待煞氣重組、生長……反正也不過是一團陰煞之氣化形……

這麽想著,洛安便動了。

漆黑的煞氣蔓延,陰陽眼轉動,他高高擡手,保持著不會吵醒妻女的極度安靜,以手作刀飛快斬下——

“鐺。”

這一聲令洛安頓住了動作。

那是……房間外,山墻邊,窗欞的碰撞聲。

有人從山崖上爬了過來,要通過窗戶翻進這家酒店。

位置,在走廊。

洛安默默收手,掀開被子,靜悄悄地下床離開。

盡管此時右腿和側腰的痛感格外劇烈,他依舊走動自如,沒有讓自己的腳步發出任何聲音。

吃苦是天師的基本功。

洛安靜靜地反鎖住房門,穿過走廊,手心慢慢轉動著一團黏稠如墨的煞氣,眼睛深處也徐徐亮起……

轉角處,一扇半開的窗戶下,一個寂靜無聲的人影正越進一條腿。

洛安瞬間擡手——

“靠!是我我我!你要謀殺你親師兄嗎!”

“……”

“收收收,快把你那團滲人的晦氣收起來——”

“……”

洛安沈默片刻,還是把手裏的煞氣收了起來,但臉上依舊帶著陰冷的表情。

裴岑今躡手躡腳地翻進酒店,又關好窗戶,再回頭對上師弟半掩在黑暗裏的臉,立刻倒吸一口氣。

“大晚上的你打算扮鬼嚇死我?還是來討債啊?先說好,你借給我的那點鈔票我已經花完了,身上沒錢……”

這臉色又蒼白又陰冷,仿佛他上輩子倒欠他十八個億。

洛安:“……”

洛安:“我現在心情糟糕,師兄,沒勁和你說笑話。”

如果安各在場,大抵會發現,真正拋下人設塑造,直接發洩惡劣情緒的老婆,和臭著臉生悶氣的安洛洛小朋友一模一樣。

【我不高興】【別搭理我】,直接寫在臉上。

跟這貨自小一同長大的裴岑今也能看出來,他聞言細細瞧了一番:“謔,發生什麽事了,比我當年叫你豬八戒的花媳婦還嚴重?”

“……”

洛安想抽他,但傷處太疼,不想動手。

“這是我妻子旗下的酒店。” 洛安直接問他,“我本以為你在綠海那邊的酒店布置收尾用的陣法,翻窗來綠山這裏做什麽?”

裴岑今皺眉:“我還沒問你呢,我特地設置在女朋友身邊的安全符咒自燃了,感應到一波特別強的煞氣後又感應到你的氣息,急忙追過來卻發現什麽都沒了……怎麽回事?”

哦。

他女朋友……好像是妻子那個漂亮秘書。

“她沒事,我幫你護好了,有東西襲擊洛洛時連帶著襲擊了她。”

看在師兄眼底的擔憂份上,洛安三言兩語交代完之前的事:“她現在正在807號房間休息,我這邊有備用房卡,你去看看吧。”

“沒事就好……我就不過去了。”

師弟的能力還是很靠譜的,他出口保證說“護好了”,就肯定沒問題。

裴岑今放了心,便輕松地撓了撓頭:“我跟她也還沒到那一步……剛剛約會幾個月而已……淩晨四點多偷摸進她睡覺的房間不太好。你能幫我在這附近開個房間嗎?”

洛安:“你不能直接睡旁邊的大山裏?”

“我聽說有人幾小時前直接搗毀了綠山拍賣,還公布了一長串名單給監管局,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會不會察覺到……”

“開房卡去一樓大廳,跟我走。”

“……嘿嘿,謝了啊。”

保險起見,今晚不能再乘電梯,但這是頂樓,從樓梯間一層層下去只會折磨他此時的傷口。

洛安想了想,轉身又打開了一扇窗戶,正要帶著裴岑今直接飛下去,卻被他叫住了。

“你受傷了?”

大師兄彈出一道符咒,他那塊傷口立刻閃出白光:“……區域還這麽大?嚴重嗎?”

洛安扭頭盯了他一會兒,便關上窗,在黑暗裏坐下,撤掉了自己腰腿上的障眼法。

反正瞞不過師兄。

他冷漠地破罐子破摔:“大概是嚴重的,現在痛得想死。”

“……也真虧你能頂著這種神情說笑話。”

“有丹藥嗎?借我點。”

“喏。”

“……不夠,還抑制不住。”

裴岑今又抽出一疊檢查治療用的符點燃,蹲下去細瞧師弟腿上的傷口,臉上也比較淡定,沒有什麽緊張的神色。

多少年來和師弟搭檔出生入死,他早見慣了各式重傷,只有前段時間見他被一個普通女人水果刀劃出血才嚇了一跳,現在想想,那應該是因為他當時拿自己當實驗體在研究……

不過,唔,這次傷也異常。

看著符紙標記出的畫面,裴岑今若有所思:“奇怪……我能隱隱查探到,上面附著一層赤紅的煞氣……你自身的煞氣無法自動愈合這些傷口,還會加重傷情?”

洛安疼得狠了,語氣特別不好:“廢話。”

裴岑今琢磨了一會兒,又掐了一套格外覆雜的訣,念念有詞,凜然清和的罡氣從他身上洶湧奔出。

他是羅天師首徒,修行的是最正統的玄門道法,治愈庇護類的術法比洛安還要精熟許多,如果在玄學界內部單獨排行治愈能力,裴岑今或許能稱第一。

可這一次,許久後,洛安的傷口依舊沒有愈合,頑固的赤紅煞氣攀附其上,只是稍稍減弱了一點。

洛安感應了一下:“好轉了十分之二吧。”

“……這是什麽玩意,”供應著源源不斷的罡氣,裴岑今額頭開始冒汗,“跟你這種頂級陰煞的煞氣也差不多,還要更陰狠一些,你知不知道它的來源……”

洛安掩在黑暗中的神情閃了閃,沒有說話。

現在,他尤為慶幸,自己決定幫安各擋住。

如果這東西落在活人的血肉身上……她會死。

半晌後,或許是想喘口氣,裴岑今放下手,但微弱的赤紅煞氣立刻亮起——它重新卷上洛安的右腿,再度撕開燒焦的皮肉——

洛安的臉色又白了白,但他原本已經蒼白如紙色,幾乎分辨不出區別。

裴岑今:“……靠!只有一直輸入這種本源罡氣才能緩解?”

“算了,師兄。”

洛安揮揮手,又擡起:“事到如今,直接截肢……”

“別別別你別亂來!”

裴岑今急忙攔住對外狠三分、對自己狠七分的破爛師弟:“這東西既然能纏上你化形的煞氣造成影響,肯定也不是直接切掉軀體就能排出的——”

“總要先試試。”

“……試什麽試!不許試!直接腰斬自己不叫‘試試’,你從哪個異次元見過這種治療手段!”

“我要切……”

“你再這樣犯病我告訴羅老頭了啊!”

“……”

破爛師弟面無表情地盯了他一會兒,終於放下手。

他再開口時隱隱有點委屈,像個沒搶到糖果的熊孩子:“可是很疼。”

那你也不能直接動手把自己的半段腰連著腿切下來!你究竟腦子有什麽大病!

裴岑今揉揉頭上被師弟氣得亂跳的青筋:“讓我想想,讓我想想,肯定有什麽其他治療的手段,我專門修煉出的治愈罡氣一直輸入能緩解一些,陰煞的煞氣會起到激化的作用,那就要找比罡氣更加強烈精純的……”

他頓住了。

擡頭,對上洛安的眼睛。

洛安也頓住了,他剛才聽見師兄的嘀咕,也順著他的思路推斷到了那個結果。

他們倆默默對視了很久。

“……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對吧,師弟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這是最有可能完全治愈的方法……”

“我拒絕。”

“歷史悠久又古老的治療手段,千年流傳下來的老辦法,許許多多的前輩們都證明過……”

“不行。”

裴岑今頂著師弟冷颼颼的視線,依舊堅定、肯定地點出結論。

“煞氣最怕陽氣,你采陽補陰吧,師弟。”

洛安:“……”

洛安:“閉嘴。”

“可是你旁邊就有一個得天獨厚的純陽之體——”

“閉嘴,師兄,再說一句我就當你在辱沒我妻子。”

“跟你自己媳婦多……幾次就能療傷,怎麽叫辱沒了!”

“不行!!”

“我可以多準備一些湯藥,確保她不會有後遺癥——”

洛安霍地從地上站起,神情和多年前那個被師兄踩臟了袍子的小白鬥笠一模一樣。

又陰冷,又忿恨,還藏著一點點零星的羞惱。

“我現在很疼,沒心情和你開玩笑!”

裴岑今見他站起來一下那處傷口就猙獰開裂,又急又氣,也指著他鼻子罵道:“你疼你就趕緊去采陽補陰!不要在這裏跟我浪費時間!”

“……我拒絕!這是什麽邪門歪道的破方法!我就要直接截肢——”

“截個屁,不把自己身體當身體,不肯聽最佳治療方案,你有病,你破爛吧!”

“你管我——”

“我管不了你,我現在就去告訴我弟媳!我要跟她說你寧願腰斬自己都不拿她當老婆!”

“……”

“不犯病了?不犯病就現在給我滾回房間采陽補陰!不準諱疾忌醫!”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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